清新华丽唱功最佳做人本分桃李天下
一代相声名宿刘文亨的纪念碑已于近日在天津永安公墓落成。刘文亨1937年生于相声世家,父亲刘广文是上世纪40年代享誉津门的相声艺人,刘文亨从1949年开始学习相声,不久便登台演出。刘文亨在相声表演方面深受相声大师侯宝林的影响,他先后学习了多种曲艺形式,许多天津的老观众评价他的表演“说学逗唱”无一不精。上世纪80年代,他曾被誉为天津最有实力的相声演员。1986年,刘文亨调入中国北方曲艺学校,成为一名专业相声教师,除担任专业主任,负责一些专业的教学领导工作外,他努力钻研曲艺理论和教育学,就相声艺术的特点开创崭新的教学方法,分组给学生开蒙,然后按组轮换教师,传授各自的擅长节目,既能发挥每位教师之长,又弥补了教师之间的不足,使相声的传统教学方法获得了成功,这种方法一直沿袭至今。
刘文亨1990年患脑出血告别演出舞台和讲台,2000年为庆祝《每日新报》创刊,刘文亨举行了舞台生活50周年庆祝活动,许多相声表演艺术家也都前来助兴,在《刘文亨和他的相声艺术》的“跋”中,他谦虚地说:“我不是什么相声表演艺术家,只是一名普通的相声演员,我的艺术很不成熟,虽然做了一些自己的努力,但与时代和广大观众的要求相差甚远。”
刘文亨于2001年永远地告别了伴随他一生的舞台和观众,在他的纪念碑落成之际,记者采访了部分相声演员和评论家,对他的艺术进行了回顾。
薛宝琨(南开大学教授、著名曲艺理论家):
刘文亨是“津派”相声的代表人物,他既是“相声艺人”又是“新文艺工作者”,他不仅具有扎实的传统相声功底,也还有因多年“地上”演出而积累和体悟的下层人民的生活,老百姓创造的“天理”,世俗社会堆积的“人情”。这一切都使他的人物个性与艺术个性不可分割地统一起来,从而形成他因执著认真而产生的对艺术的独特理解及处理。刘文亨是侯宝林大师的私淑弟子,在天津相声界以“说”为主的风格中独树一帜,把“说”与“唱”生动有机地结合起来,并且扭转一般“摞地”出身惯于丑化自我的套路,追求华丽、清新,在描摹戏曲或方言的逼真和酷似中表现出机智才情,从而不仅给观众带来一种智慧的愉悦,也还因模拟的俊美及富有个性,给人带来审美过程的快感和欣慰。
苏文茂(相声文哏大师):我常说,做艺先做人。文亨在这方面是我们的榜样。他很尊敬师长,对待家人也是尊上礼下,他自己的父母故去的早,但他对岳父母及家人,充分尽他的责任,与他们吃住在一起,负起全家人生活的责任,所以从人品上,文亨是一个值得我尊重和学习的人。
在艺术上,刘文亨说学逗唱无一不精,他更长于学唱,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,他不管是学京剧还是学地方戏曲的各派,学唱得极为逼真。他学唱什么都有自己具体的目标,周信芳、马连良、杨宝森等等,他都能准确地掌握模仿对象的特征,将其行腔念白尖团扼擞掌握得特别好。然后就能举出各种例证供人欣赏,而且语言生动、净化。他尊重艺术、尊重观众,全都以精品要求自己的创作,一点也不投机取巧。他那些靠着深厚功底说唱的内容,又含着隽永的笑料,他给人的笑是长久的,有回味的。
他后来之所以生病,同他对艺术那种“艺不惊人死不休”的态度有联系。他对艺术要求太严,差一点也不行。这样时间一长,又不注意休息,怎么能不得病呢?在我的师弟当中,文亨是我最敬佩的人之一。
王文玉(相声表演艺术家):我和文亨兄搭档以前就经常在一起盘桓,或向他讨教相声知识,或共同研究创作问题,但从没有涉及过一起合作的事。1979年,因为急于应付一场演出,我给他捧了一场,从此我们二人开始了合作。
对于相声,我虽自上世纪50年代就拜了老师,但所学不多,又一直表演评书,所以和文亨虽属师兄弟,但就相声而言,他应该是我的老师。无论在演出上、创作上、知识传授上,他都给了我无私的帮助。对口相声虽由甲乙二人共同完成,但一般逗哏担负的任务更重,艺术造诣和在观众当中的声望也更高,所以过去逗哏演员的收入要高一些。在那个时候,我们正式演出外的收入,文亨理应多得,但他却不然,每次的收入都是一人一半,他说:“我们都有固定工资,这些都是计划外的收入,我多拿一些也富裕不了一辈子。从这一点不难看出,文亨兄把金钱看得很淡薄,他所看重的是道义和友情。
李伯祥(相声表演艺术家):文亨师弟解放初期便在相声小场子里学说相声。他有着一定的文化基础,加上他天资聪明,自然条件好,嗓音洪亮,很快就成为一名说学逗唱全才的优秀演员。文亨的功底深厚,活路宽,尤其擅长唱,在学唱京剧方面,可以说下的功夫太多了。有的时候他为了模拟一个京剧动作,对着镜子表演几十次,背念几十次,这种对观众负责,对艺术精益求精的学习精神,是值得我们学习的。
相声大师侯宝林就很赞赏刘文亨的执著精神,并多次向我们这些演员介绍,说文亨是个合格的演员,让我们学习他刻苦钻研艺术的精神。刘文亨在原来的天津市实验曲艺杂技团担任团长时,还表现出了很强的组织能力。曾长期带着相声队在天津及外地演出,每次演出,始终一丝不苟,保证质量。因此,他的节目在天津及外地广受好评。对艺术他从不保守,不论哪位年轻演员请教,他都倾囊相授,桃李满天下,他的许多弟子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成绩,可以告慰他于九泉之下了!
师胜杰(相声表演艺术家):我与刘文亨算是世交,刘文亨的夫人魏文华年轻时与我父母合作过。论起来文亨与我父亲是叔侄关系,魏文华则与我母亲姐妹相称。记得有一次我去北方曲校讲课,魏文华提议:“来,咱娘仨照张相!”使拍照者惊愕不已。的确,我们的辈分有点乱!
自幼便常听父母说起刘文亨,印象极为深刻。“文革”后,在收音机里偶然听到他的相声倍感亲切,那连珠的妙语,乱真的学唱,幽默含蓄而决不哗众取宠的相声风格,虽闻其声未见其人,已使我如醉如痴。我想像中的刘文亨肯定是个风趣活泼、聪明绝顶的人。然而,1979年我在天津与他面对面时,却怎么也不能把他和我心中的形象对上号。他普通得有些让我失望,黑红的脸膛,高高的身材,强壮的体魄,抽着卷烟,憨厚质朴,少言寡语,怎么也不像个相声演员,倒像个搬运工。
就是这个普通的人,在普通的舞台上,创作了那么多不普通的艺术精品,为普通观众送去了那么多不普通的欢笑,也得到了普通观众对他极不普通的赞誉。
几年前,去探望病中的文亨师兄,他坐在轮椅上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手久久不肯松开,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着什么,一时我百感交集,我知道他想说:他心里想着相声、关心的是相声艺术的发展。遗憾的是疾病使他没有了往日的风采,以他那倔强的性格怎能甘心卧于病榻上呢!刘文亨离开我们四年了,可他永远都是我们的榜样。
李金斗(相声表演艺术家):初识刘文亨先生是在1961年初,他到北京演出。那时我14岁,作为北京市曲艺团相声学习班的学员观摩学习。刘先生当时正值盛年,台风潇洒大方、气质高雅,一上台就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。记得那天他表演的相声是《学越剧》。这种学唱越剧,既不是三言两语,点到而止,也不是学几句引起观众兴趣见好就收,而是在长达20分钟的时间内,多人物多唱段地学唱越剧,不但学得韵味浓厚、地道,而且“包袱”不断,我完全被他的艺术征服了。从此,他成为我心目中的偶像和最崇拜的长辈。这种尊敬和崇拜,并没有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而减弱,相反,通过我自己四十多年的成长和对相声这门艺术的学习、实践、认识、总结、深化,对刘先生的艺术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和理解,更加珍视刘先生相声艺术的价值和他对相声艺术的贡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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