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图为天津新落成的张君秋塑像
张君秋早年便装照
为纪念张君秋先生85岁诞辰,天津市举行纪念大会并出版《张君秋画册》,还举办了7天10场的演出。由此引出了“张君秋与天津”的题目。
记得刘雪涛先生(张先生的当家小生,姜妙香老前辈之弟子)对我说过:“我们剧团那时经常分成三包(演出队),北京留其二,另外一哨人马去往天津。每包都常驻一个戏园子,除了书记与会计,就不再有脱产干部。无论事儿多事儿少,你总得上台,包里不养闲人。四大头牌(马、谭、张、裘),则轮流在三包之间穿梭。每这样演出一个时期,各包人马整体轮换,就给各园子的观众以全新印象。到了年节,还是三包分驻京津三处,四大头牌相对集中唱合作戏,票卖得贵,观众反倒踊跃欢迎;空余下的场次,则把中年主演推上第一线,单挑大梁唱大轴。”赵丽秋(非常有本事的一位二旦)也骄傲地讲,“我们这样做,能让城市各个园子各个层次的观众都满意。每年不要国家一分钱,还能上缴不少。”
那时我是北京的中学生,刚刚进入北京的园子或剧场。在北京,他们的大本营则是虎坊桥工人俱乐部,另一处就流动了,或是长安、吉祥,也可以是圆恩寺影剧院这样的“冷园子”。至于天津,我则一再地景仰,知道北京演员必须经过在天津唱红这一关。
时间一晃,我就进入了中年,同时也进入了中国京剧院,随后我由编剧“转业”到文化研究,并不断随同名演员到天津巡演,也思索起天津在京派与海派的对立中所起的作用。首先是从传闻中知晓,天津观众非常懂戏。马连良年轻时唱《八大锤》,王佐断臂后,再出场需要捆胳膊;但有一次出了错,竟把没砍过的好胳膊给捆了。这样,天津的观众不答应了,纷纷起哄,马也非常尴尬与后悔。谭富英《坐宫》中的“叫小番”素来是能奔“好儿”的,但有一次在天津唱,嘎调没上去,结果招致出“倒好儿”。这让谭落下心病。最后是一帮天津谭迷帮忙,相约在台下等着———就在“番”字将出未出之际,大家则高声喝彩,让其他等着喊“倒好儿”的观众因没听清而“错失良机”。张君秋与裘盛戎属于马、谭的晚辈,但因长期在一起唱“对儿戏”,慢慢就让北京京剧团变成技艺高超并相互交融的一个团队。在我的印象中,张、裘在天津演出一直“没栽过”,但越是这样,这“没栽过”的本身,或许反倒成为非常值得研究的文化现象。
咱们单说张先生———记得20世纪50年代在北京看他出台,每次就“大着步子”走出上场门,这简直都赶上荀(慧生)先生了。但观众容忍着更期盼着,知道荀后边还有模仿少女的惟妙惟肖的“小动作”,这就足以补偿步伐不讲究的缺憾。观众对张先生则更放心了,就静等着他后边的张嘴。张则感激观众的理解,他在该张嘴的张嘴了,他就直挺挺站这台口,两条水袖自然垂落一侧,为让气息出来得更均匀,他直着脖子高歌。那真是张的黄金岁月,他“怎么唱怎么有”了。再,就是20世纪50年代他新编剧目中的人物,如《望江亭》中的谭记儿,《状元媒》中的柴郡主,以及《诗文会》、《楚宫恨》中的女性,每个人物都有独特的声腔跟着,如今还活跃在各个张派弟子和票房之中。至于本文一开头说到的北京京剧团那种流动而节约的演出形式,那是与当时中国京剧院全然不同的一种竞赛。这或许是由两大京剧院团不同的性质与存在所决定的。我以为至少在天津,后一种流动而节约的做法更值得提倡。“文革”之后,张在北京又登台数次,即使张后来退出了舞台演出,戏迷依然由衷感谢张在幕后为京剧所做的一切。
张先生晚年再度与天津结缘,应该是在1995年。那年他在天津有一个非同凡响的“亮相”———不是在演出京剧的舞台上,而是在第一届中国京剧节开幕式上:体育馆大银幕上忽然出现了张先生晚年的飒爽形象,同时也出现了他在“文革”初期教唱毛主席诗词《娄山关》的歌声。观众兴奋地鼓掌,张先生则从主席台第二排座位上站起身子,向看台上的观众鞠躬致意。张的这个“音配像”是划时代的。随后几年,他又主持了全国的“音配像”。他非常尽心,也非常注意把“一碗水端平”。这样,他打破了老演员一旦不能登台就与梨园绝缘的纪录,而仍与现实京剧紧密挂钩。而这个钩从某种意义上说,又主要是在天津进行的。天津市乃至中央的领导,也因此对张先生十分赞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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